那一个月,适逢是雨季,风总是毫不留情地在每个可以闯入的空间里肆意冲撞,呼啸声是那般跋扈。她喜欢倚在窗前,看着雨点的降落,让冷风不断吹向她,却丝毫不觉得寒冷。
因为早在很久以前的雨季,心已经被冻结了。
“妈, 您让我离开这里好吗?” 那一年,女儿19 岁,执意地选择到外地读书。当时,她只是专心按着遥控器的声量,不断增强音量,没有回答。震耳欲聋的声量,强势地向女儿抗议。 女儿转身离开,她的心,碎落遍地。。。
在女儿很小的时候,她们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家变,看过男人有外遇的故事情节。然而,当相同的故事搬到自己家上演时,她崩溃了。她曾经期待的爱情、美满婚姻,一瞬间都梦醒了。原来她的梦,恰是肥皂泡沫般,一触即破。
每每慌乱之时,她就禁不住和女儿细数父亲的冷酷无情。 而女儿却总是不发一语。她从来不知道,她要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局面,她的家,她的幸福,却再也回不去了。女儿的沉默,往往让她的一颗心紧紧揪着,紧到几乎不能喘息,连声带也绷得无法放松。
丈夫决意离开的时候,女儿正好在外求学。她不知道,她是怎么熬过那几年?那个家的刽子手,毁了一个家, 也毁了两个女人的梦。她不晓得她是否该恨他,毕竟女儿体内流着是他的同根血脉。曾经是自己多么引以为傲的丈夫,忽地变成了恨的人。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去调适自己的心情!
也许,用尽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刻骨铭心的痛。。。
他离开她的第一年,她,总是情绪不稳定。好几次卧病在床上,思绪总是纠结着叫人无法沉睡。诺大的房间里,四道墙迫切地勾勒起她的回忆。她看着电视傻笑开始自言自语,煮饭的时候忘记了开关,饿了的时候才想起却已经没胃口了。那时候,她常常会忘记空间里只存在着她一个人。她,偶尔会自暴自弃,想与世界脱节,想了结生命,从此奔向逍遥。
直到有一次,因为手机没电,女儿整夜联络不上她,忧心地前往机场赶回家。途中,她的电话终于联络上了。电话的另一端,她听见的,是女儿颤抖的声音。那一刻,她发现,这个世界上,女儿很需要她。
像是渡过了一个长眠,她终于醒过来。她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。 每一天,她都告诉自己,要为女儿着想。
他离开她的第二年,她决心要改变。她在一间精品店工作, 决心要好好地生活,充实自己。那一年,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美丽。她的世界不该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她的世界不该只是洗衣煮饭侍候丈夫孩子,她应该得到的,是更精彩的生活。
她赚的钱不多,拮据的生活费,却执意要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。还在求学的女儿,为了生活费,努力地兼职。她虽然心疼,却欣慰,女儿比她来的坚强。女儿在外地求学时,她总是忧心:是吃得饱吗?穿得暖吗?兼职到这么夜会累吗?钱够用吗?每每在家里煲汤的时候,都会想把汤送到女儿面前。她常责怪自己无能为力,她留不住自己的丈夫,连孩子也被连累了。那阵子,她知道女儿总是钱不够用。而她,甭说能有几个钱。
她总是在想,什么时候,她们俩母女才能脱离这样的生活。
曾经有人告诉她,她是一个随时候命的女人。总在别人需要或不需要的时候,都永远跟在身后随时候命。 她总觉得,那是作为女人的命,永远只是付出,不求回报。她,是一个不懂得要求的女人。她告诉自己,她会等待。等待他回家的一天,等待女儿毕业的那一天,等待团圆。她知道,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命的人。她只是认命地守候与等待。守候一个家,等待丈夫与女儿的归来
他离开她的第三年, 她听见了最坏的消息。他,有了第二个家,有了另一个孩子。她崩溃了。长久以来,她只是蒙骗自己说,有一天,他总会回到她身边。鸟儿倦了也有归巢的时候。 她记得他总是责怪她对女儿的溺爱,而忽略了他。却不曾预料到,他早已萌意筑起了另一座爱巢。
她禁不住的哀怨, 天真地以为她会等到他回家的一天,以为只要耐心守候,她一定会等到。她拨通了电话向远方的女儿哭诉着。因为除此之外,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。她的恨,熊熊燃烧,渐渐焚化她对他的宽容。她的心情像海水一样,一波一波地起起伏伏。有很多想做的事情,她无能为力。有很多希望能实现的事情,却总是事与愿违。
而电话的另一端,她听见女儿啜泣的声音。她警觉,她是不是错了。是不是不应该在女儿毕业考时说这些话影响她的心情。她没有防备,坏消息对女儿的伤害。她愧疚,却太迟了。
那一年,女儿顺利毕业了。毕业典礼那天,碰巧是她的生日。看着穿着毕业袍的女儿,心情无限感动, 却一丝神伤。毕业典礼,应该是女儿回报父母最佳的礼物。也是父母最期待,孩子人生最重要的其中一个典礼。女儿带着她到照相馆拍了全家福。那是只有母女的全家福。女儿说:“我毕业了,工作也开始稳定了,以后的日子也会比较好过。”
“不!”她摇摇头说。“我已经输了,你父亲离开的时候,我已经输掉幸福和二十年青春了。”
女儿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错了,你赢了。你赢了一个女儿。”
“因为您付出无私的爱,我才会坚强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。这几年日子虽然辛苦,可是我不需要荣华富贵奢华的幸福,我只需要一个永远支持我,在我身边的母亲,我才会从懦弱变得坚强。”
“因为母亲对孩子的挂念,是即使被隐藏在角落,也能在空气里传达到。凭着呼吸时的感应,嗅出您对我的关爱与思念。您的爱,是我生命中的永恒。”
--2009年5月,写给母亲的一篇文章--